第八十二章_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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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珠帘下宫女的尸体,似乎让宫灯一残,厚重帘幔下的阴影,使得金碧辉煌的金龙柱都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寒意。

  无人知晓这个宫女什么时候咬碎了口中的毒药而倒在了这地,更无人知晓这个宫女为什么要假传林琅的口谕,把君钰唤回殿中。

  只是当验尸的人说出这个名叫婉茹的侍女怀有四个月身孕的消息,这个宫女的死就很难大事化小了。

  秽乱后宫,这样的事出现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还被暴露于大庭广众,定然是要彻查的。而此时一位妃嫔告发另外一位妃嫔和侍卫私通且用巫术诅咒皇后,更是让林琅的生辰宴,变得气氛诡异了起来。

  烛火摇曳,金猊熏彻,嫔妃们如云鬓发上的满头钗饰,在微黄的宫灯下,嫔妃微一侧首,发上的镂空金丝串珠花便盈盈而颤,珠芒闪耀——懒坐墨色毛皮中的君钰,不由被珠光晃得微微眯了眯眼。

  听着耳边的对话,君钰优美的唇角始终微翘而带着三分清冷的淡漠。君钰一手撑着下颌,默数着远处金色镂空纹缠花枝屏风上的雕云凤纹的个数,君钰在恍惚中终于忍不住打了个盹儿。

  因此引来了皇帝的侧目:“玉人?”

  皇帝一个细微的动作,亦是让后宫众人瞩目。

  尽管君钰现下已经很习惯被嫔妃们明里暗里觑窥,但此刻还是被嫔妃们突然聚来的目光激得醒了个神。君钰放下撑在下颌边绕着自己一缕鬓发把玩的手,稍稍坐端整了姿态些,侧首:“陛下?”

  “你之前不是去休息过了,还是睡得少?”停下对妃嫔的询问,林琅看着恹恹欲睡的君钰,眸子幽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君钰挑了挑眉,并没有回话。

  临近胎满,沉重的双胎肚子让君钰的行动极其不便,亦让他十分容易感觉疲累,而他之前只是去倬章轩躺了会,又并未睡着,这般休息,与不休息又有多少区别呢?

  君钰现下自不能直言,只侧了侧脑袋,而后直视皇帝,默然以对。

  林琅瞧着君钰那悝忪迷离却孤清的目光,读出了君钰眸子里只有对眼前一切的漠不关心,心中顿感空虚,连刚才在问话中的微愠都忘了,不由自主地问君钰道:“你根本不关心朕有没有临幸那侍女,你根本不在乎——对吗?”

  君钰眼珠子转了转,还是不语。他自是不关心林琅怎么处理后宫的琐事,纵使此侍女传自己来这的目的并不单纯,他依旧觉得无妨。

  后妃们的陈情和猜忌、嫉妒,他已听了许久,越听越是半点兴趣皆无。

  ——他只觉得厌烦和困倦。

  君钰沉默着,林琅见君钰不语,他亦不语。皇帝的沉默让原本紧张的大殿内显得愈发气氛压抑。

  林琅胸中感觉一股窒闷,无从宣泄,他忍了忍气,沉声道:“你当真是……你根本不关心我……”

  “陛下想让微臣关心什么?或者说,想让微臣做什么微臣可以照做?”却是君钰突然打断他道。顿了顿,君钰又道:“陛下恕罪,微臣失仪。”

  嘴上说着请皇帝恕罪,君钰却并未起身谢罪,口吻里更是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君钰明摆着就是要将话里的不耐透露出来给林琅听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君钰也无暇顾及她人如何看他,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遮掩了,还不如破罐子破摔,领了林琅给予他在宫中的尊宠,以防她人有意无意的试探和越界。

  “你就只会说这般客套的话术吗?”

  “那微臣该说什么?说——”君钰拉长了语调,剪水双眸瞬间微眯成一条长线,而又是瞬间恢复如常,他凝视皇帝,道,“说——陛下有没有临幸那侍女?那侍女是否怀着的是陛下的孩子?而后微臣还需要做什么?”

  “……”

  “微臣以什么身份询问,微臣该窥探内廷的事端吗,陛下?”

  对着君钰那双瞧不清情绪波动的眸子,林琅倏然哑语,君钰那话语的意思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人都你这里,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为何要如此敏感?

  林琅和那双幽深的眸子仔仔细细地对视了许久,回了口气,软语道:“是朕不对,是朕苛求你了。”侍女的职责说是侍奉皇帝,默认便是皇帝的女人,林琅却并未临幸过这个侍女,对侍女与何人做出这般苟且之事,林琅本也没有多在意,可是君钰对此毫不介怀的态度让林琅产生一种无法掌控的无力感。

  林琅总觉得,他抓不住君钰的心。

  他的殷切,对那人来说似乎是那样寻常不足道。

  君钰突然笑了一下,端丽矜持,清雅淡漠,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瞥一眼底下跪着其中一个妃嫔,君钰的眸子从她惨白的面色落到她鬓边精致的蝴蝶翅钗,对皇帝道:“微臣只是一个外臣,陛下后宫的事端,微臣本不该窥探。陛下若是无事吩咐微臣,便先容微臣告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在瞧什么?”林琅敏锐地捕捉到君钰一丝异样的情绪,突然问道,“为什么总是瞧着丽贵人,你盯着她瞧许久了,老师?”

  “陛下恕罪,微臣并未窥探陛下的妃嫔,微臣只是觉得贵人发上的那根蝴蝶发钗十分别致。”

  “……”

  底下跪着的那个妃子闻言抬首瞧了君钰一眼,略带惊异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发钗,表情里带着一丝不明就里,随后她又倏忽想起什么,惶恐地垂下头去,不敢与君钰对视。

  “那种蝴蝶发钗,是多年前流行的样式。微臣只是想起了一个曾经很喜欢这种发钗的故人。”可具体是多少年前流行样式呢,君钰却是记不得了。想来,这个妃子也不受宠吧。

  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君钰又开始自内心责问自己这一时兴起打断皇帝问话的恻隐之心。

  “故人?”

  顿了顿,君钰又对林琅补充道:“那位故人已经去世了。”

  想到这里,君钰不仅黯然。

  君钰的师父玉笙寒曾经告诉他,人的记忆有限,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爱恨,人大多数的时间,并不会拘泥于那些激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话如今想来,这感悟是如此得真切。

  李歆死的时候,君钰的痛苦并不假,一个陪伴自己多年的人突然那样激烈地死在自己面前,他当年甚至被突如其来的接连事故打击地欲一死解脱。可纵使是那般绝望过,到如今,也不过五六年的光景过去,君钰猛然发觉,他已经很久未曾想起过李歆的面容了,而自己的感触也居然已是如此得麻木而遥远淡漠……

  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觉来,一切如梦无可诉。

  “那位故人是不是李……”

  “陛下。”

  “……”

  君钰见林琅欲言又止,宛然接道:“微臣去偏殿等候,待陛下解决了事端,再唤微臣一道回去,如何?”

  林琅默了默,许久,才轻轻道:“……好。”

  林琅自认自己的心思不是什么良人,也算不得什么单纯之人,但是他的老师,总是那样地清楚自己的心理,从而作出柔顺而轻描淡写的回应,让他求而不得、锲而不舍。这种被人摆布情绪的感觉,让林琅心中时常感到不甘。

  可林琅又无可奈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琅却似乎永远无法戒掉他的老师,他只想要他。

  又说了两句,君钰请了口谕,便自行退下,到偏殿的暖阁榻上去躺着了。

  没了外头的喧嚣,君钰就着暖榻很快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却是被冻醒的。

  空中传来美妙的弦音,清澈悦耳、宁心静气,只是无端给人一股孤独之感,叫人产生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

  双龙含珠的烛台上,明明灭灭的蜡烛不断晃动着,君钰眯了眯眼眸,慢慢撑着身子起来,朦胧中有人朝君钰搭了一把手。

  君钰脑中迷茫,以为是女官,便伸手顺着那人的搀扶起了,触摸一段时间,君钰才觉察手下腕子那肌肤的触感不大对劲,君钰抬首,这才瞧清了身旁的人。

  远处久未添物的暖炉中星火微弱,缘识夫人如波眼眸朝着君钰浅浅一漾:“侯爷。”

  君钰动作一滞,疑惑道:“缘识夫人?”

  “是妾身。”玉钗拨乌发,美目流艳波,缘识夫人那张与自己十分相似的脸轻轻启唇,微微一笑,从容而叫君钰感觉诡异,“侯爷身上的熏香很是芬芳宜神,想来,陛下是费了不少心思。”

  君钰收回手,眨了一下眸子,醒了醒神:“……夫人怎会在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缘识夫人却道:“侯爷是否也惊讶,为何我与侯爷会长得如此相像?”

  “……”

  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君钰的目光略过角落里躺着的两个宫女和一个女官,心中一省,冷静地道:“夫人会武?夫人现在想做什么?”

  “我只懂一点皮毛。仔细看看,我跟侯爷不仅容色相像,确实也有几分神似,可是侯爷的眉眼却不似我这般柔媚。”

  “……”君钰闻言却是暗暗向睡榻内侧挪了一分,目带戒备。

  “我名楚玄真,是盈封名家楚氏楚衍达的女儿,但其实,楚玄真这个名字是陛下在遇到我之后才赐予我的,这个名字,只是因为陛下喜欢。”

  “你不是出自楚氏的女子?”

  “陛下是从沁缇侯送上的美姬里一眼瞧上了我,而后让楚衍达认我做了女儿,纳我为妃,以赐我尊荣完成对楚氏的安抚和联络……侯爷知道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

  缘识夫人见君钰不答应她,目光从君钰怪异非常的高耸肚腹上拂过,她眸子里倏忽多了些许暖色,缘识夫人伸手想触碰一下那鼓胀膨隆的肚子,却是君钰警觉地侧身避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夫人,请自重。”

  修长的手指微微曲伸了两下,缘识夫人唇角却是诡异得扬了扬,随即她直起身,淡然地拂了拂身上的雪青长衫,安然陈述道:“我这一生都没有生育能力了,所以总会情不自禁地被小生命吸引,可能这便是女人的天性,侯爷宽仁,切莫怪我失礼。”

  “夫人究竟想做什么?”

  缘识夫人却道:“陛下说,他不喜欢这张面孔长在我身上却因为出身被人取笑,他说我的这张脸该有个尊贵的出身,故而,我被陛下变成了楚氏之女。”

  “……”

  见君钰没有回话,缘识夫人微微昂首,一张端庄美丽的面孔居高临下地瞧着君钰,半晌,眼角瞥向一边,却显出几分有棱角气息的冷意,“刚才见侯爷睡得熟,我无事可做,便拿那桌上的琴弹了半首曲子,那是把好琴,听说侯爷亦通乐理,最擅长的也是这古琴?”

  君钰看一眼桌上的那把七弦凤凰雕古琴,不明就里,持续无话。

  缘识夫人不以为意,微微一笑,语气却是冰冷至极:“方才在殿上,我见侯爷对陛下那般言语,我料想侯爷也该是因为那丽贵人的可怜之态起了恻隐之心,我想,陛下会这般爱重侯爷,也当是因为侯爷的修养智慧是极好,我不禁对侯爷亦有了一些恻隐之心。侯爷没了内功,竟是显得这般虚弱,我也不便趁着侯爷睡去的时候下手。纵使我要做些卑劣的事,我也突然想和侯爷讲一些礼数。”

  “夫人所谓何意?”

  “我本想说我是不想趁人之危。可是现下,我发现自己的说辞作为是这般矛盾,侯爷如今根本没有还手的力量不是吗?其实……我恐怕只是为了和侯爷多说两句话,毕竟我因侯爷而幸运得了这些年的恩宠,我也一直很好奇侯爷到底是哪般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君钰却道:“先前那个自杀的宫女,也是你安排的人?”

  “我只是和她做了个交易,让她把侯爷找来,她和别人私通,身上不贞洁的事已经被人知道了,她本就是要死的。”

  “那你请我过来,是想杀我吗?”

  “是啊,侯爷说得对。可我这般犹豫,想来是想让侯爷死个明白。我原名叫木楠忆,前些时候因侯爷之故被赐死的秦嫔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夫人和她的感情很好?”

  “说不上多好,我和母亲的命都是她救的。”

  “那夫人的母亲呢?”

  “三年前,母亲就亡故了。”

  “我听闻夫人有校书之才,夫人有今日的荣华想来也费了不少心力,我劝夫人悬崖勒马,不要做傻事,今日之事我可当做没有发生过。动手了,夫人将无法回头,恐怕会有更多人因此而死。”

  “我早已是孤身一人,这宫内我也没有朋友。尘世如此荒谬,我又有什么好在乎。至于金银……”缘识夫人痴痴一笑,那双眸子却忽然黯淡,顿了片刻,缘识夫人脑中闪过林琅那双凌厉的丹凤眼——那双眸子每次瞧着她的眼神,都充满了令她沉醉的爱慕和痴迷的柔情,让她对这个冰凉的红尘仅有贪恋也不过是因为他的这些爱意。可这些爱恋情绪,恐怕原本都并不是属于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过是个替代品,可不得不说林琅这般人对一个人好起来,是多么得让人痴迷,她这般早早就深陷泥泞的卑贱人奴,又如何免俗,如何能完全拒绝高高在上的君王那般用心的恩宠?

  可,她现在却觉得她一直记挂的长亭郡侯也并不如她所妒恨得那般可恶。

  陛下为何要教她学礼明事,为何要教她校书对文呢?如果她永远不透彻地明白人情事理,如果她永远只是像在母亲身边流离的时候是那般无知妇孺而随波逐流,纵使那样被人万般凌辱过,是否也只会麻木,而不会如今日这般感觉如此绝望而痛苦?

  “我既然动了手,那必然是不打算回头的。”

  冷淡的言语间,缘识夫人摸在鬓发边的手指轻轻一勾,卷出簪中闪耀着寒芒的锋利,瞄准了君钰咽喉戳了过去。

  这瞬息之间,一枚匕首从角落快速飞出,挡开了缘识夫人那致命的一击。

  缘识夫人一击刺空,才意识情况不对,瞬息之间又果断变招,她手腕一转,铮亮的剑尖指又指着君钰的咽喉而去,君钰在这短暂的变故里做出了最冷静的反应,他身形已向后挪了半寸,以刚刚暗自拆取枕边的玉石挡开了刺向要害的尖锐。

  然而君钰内功被废,加上怀胎消耗得他极其虚弱,尽管缘识夫人的内功薄弱,君钰这用尽气力的一挡还是尽显弱势,咫尺之间那道尖锐划破了他肩头薄衫,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滑下一道血痕。

  君钰拉着被子借了一下力道,捧着肚子翻滚下榻,拉开和缘识夫人的距离,缘识夫人轻巧一个旋转,再要动作,刺向君钰,却是林琅安排的暗卫已闪身至他们身侧出手招架,暗卫的武功远胜过缘识夫人,轻描淡写地化解了缘识夫人的攻势,反手将其扣住,但暗卫的内功却用得恰到好处,注意着一点也不伤及缘识夫人,只抓着她的手臂关节牢牢桎梏住,直待到林琅收信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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