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_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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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君钰猛然睁开眼来。

  眼前一处白雾茫茫,君钰动了动,便听见哗啦啦的水声扑腾。手臂上的银针晃动,君钰的骨头都似乎被人揉碎了重新相连了一次,浑身酸痛——君钰知觉回来,便不自主地弓起脊背。

  身后一双手伸过来轻轻地为他揉抚那些刺痛的穴道,君钰这才发觉自己是躺在旁人身上的。

  回首,君钰费力地睁开眼睛,便对上那一双熟悉的凤眸。林琅那眸子里带着三分疲惫、三分的哀愁、四分的欣喜,似有千言万语、万般情愁,终是化为一下一下的轻抚:“你昏睡了三日,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低沉的声音里,微微有些疲惫的喑哑。

  君钰脑中混沌,朦朦胧胧地记不得前因后果,只是浑身酸胀地疼,却本能地不忘回应道:“叫主上忧心,是我的罪……”

  林琅凑上去,轻轻吻了吻那人的唇:“你什么时候能少说些叫我不欢喜的话我便不忧心了……无妨,总之你还活着便好……”

  君钰全身软绵绵地使不上力,只能被林琅圈在怀里。林琅抱得紧凑,太贴近而叫大病初愈的君钰有些喘不过气来。君钰混沌中也没有听清楚他说的什么,半个人贴在林琅的身上,听到他那宽阔胸膛中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君钰又昏睡了过去。

  君钰醒后又修养了一日,林琅才叫人收拾了行装,准备动身回国。

  半躺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君钰最后瞧了一眼外面一派谦谦公子模样的荆澹,终是放下车帘子。

  见易容的林琅端坐一旁,一副全然无忧无虑的模样,君钰终是道:“你便信他真信了你那宗室身份?”

  林琅道:“信也好不信也罢,终是荆利贞默许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君钰疑惑道:“默许?不是说初时他救我的命,是你跟他用你的‘宗室’身份做了交易?”

  林琅小小地咬了一口荆澹送的芙蓉糕,江南的糕点,连味道也是细腻的秀气,满口留香叫林琅不由勾个浅笑,“荆泊舟本对你……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你有事他自然愿意帮忙,不过这地终究是荆利贞掌管的,荆泊舟他掩饰得再好也瞒不过荆利贞。也不知荆利贞为什么迟迟不对我们下手,还默认荆泊舟的举动。”

  “公子和他定了什么协定?”

  “想知道?”林琅凤眸一弯,凑近君钰耳垂道,“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君钰移开些距离淡淡道:“既是公子的秘密,我还是不便知晓了。”

  林琅躺到一边,面似没了趣味地道:“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只要他们没有发现我的身份就行了,一日后过了江,我们便也无事了。”

  君钰轻嗯一声,垂首默默然思索,散开的头发落下一片暗影。

  瞧着君钰他们的马车轱辘转着远去,那大道一条巷子的隐蔽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阴影处。

  “就这么放他们离开了,你可想过养虎为患。”直到那马车瞧不见影子,柳子期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帘子,等了一会见没人回话,终是不耐地拍了拍那人自顾自用来自我对弈的棋盘,“荆利贞。”

  那些黑白棋子被震得颤出了星目,荆离终于是舍得抬首看他一眼了:“这不是正合了你意思。若我对他们动手了,你那个宝贝师兄再出个三长两短,你一伤心迁怒我,给我两刀,或者给我下点药叫我生不如死,我该如何是好?我为何要找这罪受。”

  柳子期闻言,咂咂嘴:“荆利贞你作什么玩笑,我再大胆也不敢无缘无故对我顶头上司动手做什么。你可不能这么冤枉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荆离轻笑一声,斜眼瞧他明明很欢欣却强装一脸忿忿的模样,一双深邃的眼眸弯起:“你不敢?这一路上你都安排好了人吧?我若动手,你不也是会动手?有什么是你征夷大将军柳将军不敢做的?连本将军的床都爬了……”

  趁人不注意伸手便将人揽到怀里,荆离故意贴着柳子期的面说话,将那浅浅的呼吸喷到他面上叫他感受:“你这柳家当家如今都三十余岁,还不肯娶妻,背个下面无能的名头亦全然不在乎,一人担了全家族的重压,为柳家造谣生事,你说这晋国还有谁比你的胆子更大?谁还有本事折腾的江南四大家族之首柳家这番模样还无可奈何?”

  “荆利贞,当初你问我要那药的时候说的信誓旦旦,似乎无那女子你是痛苦万分,我怎么知道你会用在我身上?若是知道你是要将那药是放我茶水里,我早便叫你‘下面无能’了。”

  “难道子期你不想和我一起?”

  “哼!”柳子期似不屑道,“说得柳家之事是我一人所做似的,我可没有那么大本事,如果不是你的支持,我如何有能力弄得那些老家伙无可奈何?凭借所谓‘嫡系血脉’?可笑。我爹一死,早就人走茶凉了。现在这个结果,还不是多亏你的‘大力支持’。说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将那与我定下婚约的言家女子偷梁换柱弄到了甄楼床上。柳家势力太大,鸡犬不宁究竟对谁有好处?骠骑将军真真是得了便宜转眼便不认账了。我当初可是同骠骑将军讲得清清楚楚,你我是交易,我除了师兄,便只对女人感兴趣,可是事实上是骠骑将军连下药这种卑鄙的手段都使出来了。若非骠骑将军拿着身份压着我,我怎会委身妥协?骠骑将军做这般恶霸强盗之事,不觉得羞耻吗?”

  荆离看着滔滔不绝地数落着自己,满脸别扭,手下却没有任何推拒动作,方由着自己抱着他的柳子期。这般口是心非的模样,叫荆离一双眼都笑成了月牙状:“本将军‘读书少’,大字不认识几个,不如子期今晚来教本将军这‘羞耻’两个字如何写?我那边正好有一对东部来的蜜蜡烛,听说是个点了能延年益寿的好东西,不如今夜我们来秉烛识字?”

  “无耻!”柳子期扭头冷哼,一张白白净净的面红了几分。

  荆离舔了舔那人柔软的耳后,突然换了个语调,“我那大哥本就不是个平庸之辈,父亲离去前居老荐我上位的事一直叫他耿耿于怀,如今我权势越坐越大,自然越叫他不放心。如今梅庄尽灭,烟霞山庄也已被连根拔除,江南一带的‘乱民’势力显然已不足为患。我这大都督又能逍遥到何时。”

  柳子期接道:“所以你便让师兄回去了,因为若是开战,他将会是宣帝对付晋国的不二人选。可你曾想过那个姓林的,极可能是宣国……宗室重要之人,若是扣下来,这一仗更有把握。”“皇帝”一词到了嘴边,柳子期顿了一顿,忙又转了口。

  “这人,倒是有趣……其实无所谓他是谁,如今我自身难保,他对我亦无多大用处,如今我唯有保全自己,方能再图大业。放过他对宣国对我皆有好处……自然,其中许多原由也是因着子期你。”荆离没和柳子期说的是,他荆离都自顾不暇了,言嘉这些年升迁的职位来看,他定然是大哥准备用来代他荆离的那人,这个叫林语桓的人派人和他荆离做了个交易,荆离认为是有利无害。

  荆离埋首在柳子期的颈项,闻着对方独有的山间青草般的味道,眸色又突然暗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同柳子期有那般情人关系也并非这一年两年的时间,起初,柳子期是被迫着相约同他荆离凑合,后来两人渐成习惯与默契,荆离便以为柳子期对自己全然卸了防备。只是,此番烟霞山庄一役后,他方才知晓了异族月氏男子可自身怀孕生子之事,而柳子期却从未和他提过此事——柳子期的“母亲”虽是男子之身,但世人皆以为柳子期是柳覃为保正室地位、妾出过继去的孩子。而柳覃在有柳子期这个孩子之前,已经为反抗家族的施压过继了同族的两个儿子到自己名下了,因而,柳子期在家中排行是老三。

  从烟霞山庄这事看来,柳子期当真是那柳覃的“正妻”所出,而这般月氏男子怀孕生子的独特功能,想必柳子期也是有的……只是,柳子期却至今也没有什么“动静”过,甚至连只字都没有和他荆离提过……

  荆离的眸子眯得更深了。

  浪花拍打着木桩,哗啦作响。轻烟样的晨雾笼罩在江面上,一艘大船缓缓驶来,破开缭绕的雾气,停到了岸边。

  下了船只,君钰便觉得胸臆中一阵翻涌,霎时头昏眼花,险些便要栽倒。

  林琅抬手扶住他,忧道:“怎么回事?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好不容易压下胸中的呕意,君钰勉力道:“大约……有些晕船。”

  “风情。”林琅唤道。

  风情还未走过来,却被君钰止道:“只是水土不服罢了。”

  林琅道:“从前坐船你可未曾这般过。”

  君钰道:“久居北方,甚少泛舟,久不坐船,一坐便是一日一夜,一时不习惯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琅疑道:“较之玉人,我更是甚少涉水,你的内力已经恢复大半,更不该这般模样才是啊……”

  君钰觉得眼前的视线清楚了许多,不着痕迹地抽出林琅捏着的他的手腕,温和地虚笑道:“钰薄乏之身,如何能与主上同日而语。身体感能并不是我等内力所能完全控制的,想来,因为我身上余毒未清还是体虚之故,主上不必忧心。”

  林琅道:“在船上你就吐了两回了,若是余毒未清更应叫医师瞧瞧。风情……”

  “主上,钰自己便是半个医者,自己的身子自己自然会顾虑,现下只要继续服药,过几日适应了水土,待那毒完全清了就全然无事了,还请主上莫要为此等小事耽搁行程。”

  君钰向岸边那一厢早便候着的马车瞧去,示意林琅。

  林琅瞧了他片刻,虽有疑虑,却还是应承道:“罢了,你不愿意让人看那就算了,我们先回去。”

  方才林琅扶住君钰之时便顺道摸了摸他的脉,可惜,林琅在岐黄之术这方面只停在处理轻微伤病和应对一些寒症措施的程度,他只觉得君钰的脉象虽是紊乱,却倒还颇为有力,除却应指处有些奇特的圆滑外,便委实摸不出什么来了。

  君钰见林琅向马车去了,方微微松了口气。看了林琅的背影良久,君钰自袖中摸出一个白样小瓷瓶,垂眸看了一眼,眸中精光转瞬而逝,方也跟着过去了。

  回宣州必然经过江夏城,如今宣晋两军对持,江夏城关口十分严密。林琅不能暴露身份,自然只能君钰露脸。江夏太守本为君钰南下征晋时的裨将,没有僧面亦有佛面,自然是十分热情地接待了君钰等人。

  在太守府歇息了半日,江夏太守以小宴为两人洗尘,顺道送行,饮宴上,林琅小啄了两口酒水,方未尽兴,却忽的头晕眼花,眼前一黑便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震得整个桌面颤抖不已,叫一众人豁然一惊。

  林琅的一众暗卫立刻拔剑警戒,方要动作,却忽然闻得君钰声音传来:“莫要动手,公子的药是我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君钰迤迤然走到至林琅身旁,一面将他扶了起来,一面道:“文远你那边如何了?”

  那江夏太守道:“侯爷吩咐,下官不敢怠慢。车马就备在后院。”

  “你们拿着这令牌,一定要在狩猎结束前将主上送回行宫。”君钰将林琅安放在马车厢中,为他调了个舒服的姿势,捏了捏被子,又继续于风泠风情等人道:“此药大约两日后失效,若是主上问起我,便将此信交于他。他看了自然明白一切乃君玉人擅作主张,不会追究于你们。”

  马车骨碌碌地轮子转着,很快便离得很远了,在成了一线的大道上渐渐成为一个小点。望着那远去的一队人,君钰想起往后林琅算起旧账来的情形,不由叹了口气。林琅的个性是十分不喜欢有人算计他,尤其是他所在意的人,若是君钰此番能活着回去,怕也是难逃责难。

  只是如此,君钰也是无奈之举。

  狩猎已将结束,林琅已经不能再停留在外边,而他,却还有其他事情一定要去做的……

  “人都走远了,你跟了一路,出来吧。”

  君钰等了会,见四周无动静,补道:“你不出来我便走了。人是我杀的,你要报仇还不出来吗?”

  一双黑靴步入视线,夕阳渐沉,光晖落在那人肩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

  “我不是来报仇的。”沉沉的语调,眼前这人全然不复从前的温润。

  君钰淡淡看着风无涯,他还是如初见般的那俊秀的面庞,只是那一身蓝金弟子服已然换作一身紧身黑衣,一头青丝也已全部扎起,有几缕落在那如炬的眼睛旁边,显得干脆而锋利,一双眼眸也悲恨满布,初时温润全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君钰目光快速扫过对方瘦了起码两圈的身形:“那你来做什么?”

  风无涯与君钰对视半晌,抿着唇慢慢从怀中取出一物,拿到君钰眼前,摊开。立时,水蓝色的光辉流泻开来,耀得人睁不开眼,而后,光色渐渐收起,盈盈地在他掌心中央汇聚成一颗水蓝色的珠子,“来给你想要的东西,天水珠。”

  “为何要给我?”

  风无涯道:“我听说你来这里,是为了找麒麟血,所以你应该很需要这个东西。”

  “无功不受禄。”

  “你来晋国不就是为了麒麟血?为什么拒绝?”风无涯冷硬的语气几乎变得同百里寒一样,冰凉犀利,此时透着焦虑,“我不但可以把这珠子给你,我还可以带你去找你想要的东西。”

  君钰直直地盯着风无涯,想瞧出点什么,却只瞧见那人眸子里叫人摸不着边的深沉,以及那满身浓得化不开的哀伤,“你的条件是什么?”

  “帮我杀一个人。”

  “谁?”

  “白清辞”

  虽然早便猜到,君钰方还是问道:“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打不过他。那个红衣女人只听你的,我求她也没有用。”

  君钰听出他说的那个女人是克丽丝,只是道:“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杀了我烟霞山庄那么多人,杀了我师父,是他让我从小生活的地方变成了炼狱。还有,他害死了我的师兄。”

  君钰道:“其实说到底,你师兄是死在我手上。”

  “我知道。”风无涯硬邦邦道,“我知道是你那一剑让师兄断了气。不过,我也知道是你救他了——他死了才是解脱。真正害死他的人是白清辞,是他让师兄到烟霞山庄做卧底,后来师兄长大了,他又怕师兄不听话给他服了毒,下了蛊,又练了血纹虫,让他的身体和意识被侵蚀衰败。最让我恨的是……”

  举着天水珠的手一直僵硬地顿在半空,风无涯说到这里顿了顿,乍然握紧那手中的水色珠子,那双原本温润如水的眼睛里陡然迸发出满满的怨恨,恶怨慑人,“他连师兄死了也不放过他,白清辞他竟然将师兄的尸体喂了凶兽祭祀,来练他的邪功!”

  君钰闻言顿时脊背一寒。

  风无涯已满眼血红,握着天水珠的手紧得骨节泛白,“梅庄是师兄奉他白清辞的命令带人所血洗。那麒麟血的秘密,如今这世上唯有我知晓如何取那麒麟血。只要你杀了白清辞,我立刻带你去取麒麟血。”

  一阵细风拂过,莫名带着三分入骨的寒意。寂寞的房屋像年迈的老者,岿然不动,四周安静得唯有轻微的虫叫声。

  久久,君钰才伸手取过风无涯手中的珠子,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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